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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(4)

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(4)

宫宝森问马三。

“刀为什么要有鞘?”

马三答。

“因为刀的真意不在杀,而在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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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经有一柄刀。

刀上一面刻着:关山,一面刻着:白月。

刀很长,刀柄可以两手握着。

我问姥爷,为什么这柄刀,刀上刻着关山 白月这四个字呢。

姥爷说,他不知道。他说:这柄刀是你母亲的。

母亲不见了,只给我留下了一柄刀。

刀很长。

刀锋闪烁着寒光,在黑夜里,在皎月下。

它似乎要化身一条银蛇,飞上天去,缠住月亮。

它很漂亮,我很喜欢。

可是它没有鞘。

我忘了,是从哪里找到的它。

该怎么保管着呢?

我问姥爷,姥爷说。

“这是你的刀,你自己对它负责。”

对它负责?

怎么负责。

它浑身冰凉,要我给它暖床吗?

于是,我把刀放在被窝里。

它的寒冷刺骨,深深的扎着我的骨头。

那是一种折磨的痛,一点一点,一丝一丝。

咬碎每一段神经。

我不知道,我是怎么起床的。

我醒来的时候,躺在医院里,上身包着厚厚的纱布。

医生在一旁训斥姥爷,姥爷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,貌似是惭愧的低下头。

“好了,先把住院费交一下吧,你外甥女的状况基本稳定了。”

医生说完,白色的衣角一转,消失在门口的一方天地里。

姥爷倚着门框,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。

我的余光好像触碰到,他昏沉的眼神。

为什么还带着一些喜悦?

“该告诉他吗?那么大岁数了……”

我好像听见隔壁的窃窃私语。

“如果不告诉他的话,他自己发现会更不好吧….毕竟,以后有的是时间。”

“主任….”

“算了,我去吧。要是出了什么事…..你还是先跟心脏科的老刘打个招呼吧。”

声音沉寂,接踵而至的是皮鞋鞋底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。

清脆,明亮。

声音分成两路,一路向左,一路向右。

一边的脚步声临近,它轻轻的敲了敲门。

“怎么了,医生。”

“佟老爷子,有些事情,我觉得需要和您说明一下。”

他们走出门外,关上门。

“这是您上次来医院体检的体检单,这个是我们为您外甥女缝合伤口的时候,做的化验单。”

“怎么了?”我清楚的听见纸张摩擦的声音。

“也许是我的直觉吧….也许…..”

“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验一下血型….”

“我有点怀疑…….”

我没有听清接下来的话。

“陈医生辛苦了,居然还为我一个老头子担心这点事。”

“不不不….其实,我能有今天也是拜您所赐,我只是做了应该的。”

“你的今天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,跟我没有什么关系。但是这件事,还是算了吧。”

“可是着…..”

“没事。我还要去交一下住院费,那个,我就先走了啊,陈医生你也休息休息,黑眼圈很重的。”

“好吧,多谢佟老爷子关心。那您就先去忙吧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我听见脚步声,预料中的软皮鞋跟。

还有一针一线缝补的布鞋鞋底。

它们好像踩在没有脚印的土壤。

刻意凸显着虚伪的花香。

我没想那么多。

我觉得身上好冷。

我抬起沉重的手,轻轻的拉了拉我身上的被子。

可是我放弃了,好沉。

好像我身上压着铁,被锁链圈进的棺材板。

我一点点呻吟着,试图钻出这个披着白色的坟墓。

门开了。

姥爷的脚步声,轻轻的。

“娃,你醒了?”

“我这是怎么了?”

“没啥事,一点皮外伤。”

“我好冷啊….”

“盖严实点,严实点就不冷了。”

我的手无力的按住了姥爷的手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我…..我不盖….好闷的慌。”

姥爷愣了一下。

“好好…不盖不盖。”

姥爷轻轻的托起我的背部,把我搂到他干瘦的怀里。

“姥爷抱抱,娃不冷啊。”

我把冰冷的身躯尽全力蜷缩到姥爷的怀里,自私的想多窃取点他的温暖。

可是我身体僵硬。

“姥爷….刀呢?我昨晚上不是抱着它睡了一宿么?它现在在哪里?”

“它归鞘了。”

“鞘?它有鞘吗?”

“有啊?怎么没有,你没有看到,不代表没有。”

“它为什么要回去啊….它不喜欢我吗?”

“喜欢呢?怎么会不喜欢娃呢?你没有看到,它在你手中的时候是多么的明亮吗?即使那是黑夜,它却能像月亮一样的皎洁。”

“可是它走了,它归鞘了。妈妈说过,刀是不能有鞘的,因为刀的真意在于杀,而不是藏。”

姥爷轻轻摸摸我愈加冰凉的头发。

“你妈妈说的没错,刀的真意确实是杀,而不是藏。”

“但是,鞘就是藏吗?刀和人一样,是要有家的。”

“鞘就是它的家,它不能杀一辈子。”

“人会死,刀会断。”

“人死了入坟墓,刀死了最好的结局还是回炉,就像轮回一样。”

“那是谁都不会躲开的结局。”

“而刀入鞘,也许是等待下一次的杀戮,养精蓄锐,也许,是看到了什么,等待着回炉吧。”

姥爷紧紧的抱着我。

他轻声的念着什么。

像风一样,一阵阵的狂起,然后倏然消失。

我好像看到了,漆黑的天空。

如夜。

突然,一条银蛇如同惊世雷劫一般咬碎了天空。

它缠绕着我。

越来越紧,像是要让我窒息。

可是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窒息感。

我感受到了温暖。

像姥爷的怀抱,像母亲的怀抱。

像那一丝丝记忆里,那最深处。

那漆黑的,冰冷的。

最热烈的怀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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蓦然惊醒。

被破面而来的风雪。

天下雪了。

潮湿的,腥气的雪。

我还是身处高山。身处荒原一样的山口。

只是伴着五颜六色的腥气,五颜六色的不知名的物体。

物体耸立于白雪之上,耸立而威严的存在。

势如不周,无妄而立。

在这洁白的,耀眼的祁连山上,莫名其妙而理所当然的矗立。

像雪白肌肤上,一颗毒瘤。

恶心的,冒着脓液的毒瘤。

却是一颗让妖,或者人敬畏的毒瘤。

我看到,漆黑的王,矗立于山巅之上。

她娇小,如同烛火之光。

然而她深邃。

不是星空,而是深邃如深渊。

不可探,不可测。

那会死无葬身之地。

漆黑的她身边缠绕着,银白的蛇。

或者是蛟龙。

那是,那是那时的蛇。

为我撕裂苍穹的蛇。

它虚缠着漆黑的她。

它染上漆黑,却不改银白的本色。

漆黑的她站起身,小手高举。

蛇化身一柄长刀。

长刀被漆黑的火焰包裹,火焰里闪烁着银光。

漆黑的她站起身,一改随意坐着的姿势。

“接着来。”

“不怕死的接着来。”

漆黑的她声音轻蔑。如同勇士看着成百上千的懦夫。

勇士独守关隘。

但是,懦夫也是汉子。

他们中也有莽夫,匹夫。

匹夫们嘶吼着,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嘶吼着。

它们疯狂的冲向山巅。

然后被撕碎,一片片撕碎。

化为山巅的泥土,溪流。

漆黑的她好像厌倦了什么。

黑色的火焰散去,显露出,她原本深黑的制服。

小小的却庄严的制服,显露出她小小的身形。

她从嘴里,拿出已经吃没的棒棒糖,放回口袋。

她好像累了,一屁股坐在肮脏的山巅土地上。

“真是无语,你出来面对我啊。”女孩轻身叹息着。

“这些炮灰,你这么指使着,不觉得累吗?”女孩用漆黑的衣袖擦拭着一尘不染的刀锋。

“真的,不想面对你啊。”

声音婉转,如黄鹂鸣啼。

好像在这雪白的荒漠中,开出一朵桀骜不驯的腊梅。

“没想到,你居然真的来了。”

也许没有比巧笑倩兮这个词更能形容她的了吧。

“我为什么不能来?”女孩拄着刀,站起身。

“啧啧,那些老头子不是惧怕着你呢么?他们把你看成,人类的那个什么核武器一样。”

妖笑着,扭动着迷人的身姿。

“我原本以为,会派那个什么,什么七星庭将来呢。看来,你们把我看的可是真的很有地位呢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唉。”妖低头垂眉的叹了口气。

“可是到底你来了。唉,老天绝我。”

“…..”女孩眼里,妖是在自作多情,她无动于衷啊看着。

“我认了。”妖抬起头,映着一张微笑的脸颊。

“我真是羡慕,也奇怪。像你这样的人类,居然会为别人卖命。”

“难道是他们答应了你什么吗?”

“与你何干?”女孩微微放松了握着刀柄的手。

“我只是担心你罢了。看你这么小。”

“人类啊,可是很善变,很善于撒谎的生物呢。”

“哦,抱歉,我忘了,你也是人类呢。”妖故作惊讶的捂住了嘴。

“快点吧,我赶时间吃午饭。”女孩的眼光变的锐利。

“唉,小孩子真是不解风情。”妖似乎还像说些什么。

它好像被刀子扎穿了身体一样,猛的一颤抖。

“……”它变的严肃。

那一刻,它才像是妖。

冷静,沉着。

妖怪该有的,优于人类的本性。

野兽的本性。

“给你十秒钟准备。”女孩眨眨眼,沉声说道。

话说出去的那一刻,妖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。

或者一丝无奈。

它轻轻的笑着。

“不用了。”它笑着说,或者强忍哽咽的说着。

“请。”它高举右手,轻吐一字。

“请。”女孩同样说着,又略微放松了握着刀柄的手。

妖缓缓发声,口中吐出晦涩不明的话语。

似乎天空被它扭曲了。

妖于自身,于身处的天空。

它好像融入了自身。

它变的虚无,透明。

那一刻,它的眼神变的空洞。

它的面容无所畏惧。

它的瞳孔里,只有女孩的身影。

孤单的身影。

势如破竹,以静制动。

妖身形不动。

则它的天地不动。

女孩见状,深吸一口气。

她的气息变的沉寂。

突然变的暴躁。

那不是刚才的暴躁。

而是一种,极力忍耐的,将要破土而出的暴躁。

一种狂暴。

她把刀横于面前。

她的手轻轻抚摸刀刃。

刀刃划破了她的肌肤。

染上一点,纯红的猩红。

一点疼痛。

她闭上眼睛,感受这一点疼痛。

她沉声。

她严肃。

我的嘴忽然不由自主的,跟着女孩念了起来。

“血杀血杀,茹毛饮血。”

“血染红尘,逐杀千里”

“化念为意,融刀与己。”

“睚眦必报,血债血楷。”

“暴力如势,斩草除根。”

“洪荒天举,血战八方。”

她轻身念着。

她沉重的念着。

一遍又一遍。

直到刀上染着越来越多的血。

直到银白变成猩红。

她举刀。

她如杀意。

她如斩枯叶一样的轻柔。

刀下。

猩红散,银白现。

没有一点的气息,斩过去的只有杀意。

妖站在原地。

它的脸颊带着一丝笑意。

“你会看见你该看见的。”它虚弱的笑着说。

“至于那些,你看不见的。”

“去找找吧。”

它仰面,倒在地上。

女孩站在山巅。

她俯视着。

她脚下的尸山血海。

她把刀,插入自己的身体。

忽然,我的胸口一暖。

很暖到心里。

我好像看见了什么目光。

我猛的抬头。

女孩好像在看着我。

她面无表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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